它靜靜的以淳樸的特色吸引著我,
有時候我會在這裡吃碗麵喝杯茶,到港口溪的出海口這裡望望溪流入海的悠然;
再不然就再往南邊去,一直到佳洛水,
海岸的任何一個可以停下來的地方,都可以看見無邊大海天做岸,
山芙蓉開花的時候,它會開在每一個向陽的山壁上,
每轉一個彎,都有一次驚艷,
晨間柔和的透明的陽光灑在花瓣時,它是粉白色的,
中午燦然的晶亮的陽光灑在花朵時,它是粉紅色的,
黃昏浪漫的暈黃的陽光從背後映過來的時候,它已經是濃濃的深紅,
一條彎彎曲曲的綠色山路因為陽光和花朵的變化變得這麼動人,
200號線道,是遊客容易忽略的路線,但是我喜歡。
港口有一個林試所的工作站,裡面有一株大大的白榕,
說是一株,其實是一片,
這株白榕垂下來的氣根,一一茁壯長大,多到數不清有多少的氣根,
在這數十年間又各自垂根茁壯,終於長成了一片白榕樹林,
而哪一棵才是當初開始的那一棵?
已經不可考也不必考了,
每一棵都可以各自獨立,每一棵都自成姿態,
它們已經共同組成了一個白榕的王國,造就成一片白榕的森林。
榕樹的森林是蔭鬱的,
早晨七點半的晨光已經透亮,在林中卻只剩餘光,
暗暗的林子裡秋風陣陣輕拂,
碎成一片片的陽光在滿是落葉的林地安靜的閃著光芒,
只有在這些光線中,我才看見了到處有銀光閃閃的絲網,
大大小小的絲網在枝枒葉片樹根石縫之間張掛著,
陽光中晶亮閃動,像一張張大大小小的水晶珠鍊。
我蹲下身,輕輕靠在一個滿是青苔的石頭上,
一隻攀木蜥蜴匆匆從石頭下的縫隙鑽出來,
急急忙忙不知道要趕到哪裡去?
風吹過,在風中我聽見了安靜。
林中的安靜是這樣的:
天空有大冠鷲悠遠的呼哨,林間深處有蟲聲唧唧,
遠處傳來小彎嘴畫眉像含著顆珍珠在喉頭打轉的歌聲,
樹上有幾隻羞卻的綠繡眼,
忽然一隻樹鵲嘎嘎嘎的掠過林梢,
然後我聽見風在我耳邊呼吸,
陽光穿林透隙,像一束束銀亮的舞台燈光一樣從森林的頂端灑下來,
像一條條透明的絲帶綰住一棵棵的樹,
黑枕藍鶲圓潤的歌聲在林中啼鳴,
這林子安靜得聽得見連風也讚美的嘆息。
我在這光的舞台裡看見了最美的森林的展示。
總覺得東半島的海比西半島更有野性美,
東半島有一個地方叫做「啞狗港」,
據說是因為冬天裡,東岸的浪在東北季風的推波助瀾之下更加洶湧,
打在珊瑚礁上的海浪奔騰,激起的浪花往往驚動了海邊的村狗,
村狗在浪濤中放聲狂吠相對,
然而海浪實在太大,它擊碎在石上的聲音掩蓋了村狗的吠叫,
憤怒的村狗因此看起來像是只能張嘴作勢卻無聲可出的啞巴狗,
所以這裡有了這樣的名字,
可見冬天裡這個地方的浪濤有多大!
東岸的海邊以珊瑚礁海岸為多,
黑黑的多孔尖銳的礁石和無邊的大海為伴,正是陽剛與陰柔為伴,
鋒面來臨的關係,
風中的海面掀起了層層的浪花,遠遠望著像是一片片閃亮的魚鱗,
天上的雲走得很快,一會兒是青天一會兒是白雲一會兒聚來了層層烏雲,
太陽在雲影之間忽隱忽現,一會兒是陽光遍地一會兒是陰涼有風,
只見到海面上雲影游移,大海的顏色一會兒亮藍一會兒暗,
忽然我看見舊濃雲蔽日之中,熱烈的陽光像一支支鋒利有勁的箭,
穿雲透隙筆直的射向大海,
暗藍的海面上就出現了東一圈西一片的亮點,
又隨著雲影移動,這些大大小小的亮點在海面上也跟著移動、消失或出現,
然後雲影匯聚,陽光消失,大海瞬間轉為深藍,
然而不一會兒,濃雲一不留心露出了破綻,陽光立刻找到了機會,
從空隙中奔向大海,天空和海面之間立刻出現了一道光芒,
像是從天空投射向大海的一盞投射燈,大海便成舞台,
光芒所照之處明亮閃爍,似乎等待著巨星出場!
我總在這個時候覺得更加貼近心中的上帝,
彷彿這是上帝伸出的手指指向大海,
告訴我牠的存在,提醒我人的渺小。
光影之中時間挪移,我在這雲影追逐的海邊忘記了時間,
一眨眼竟然已經快過了半天,
據說人的一年不過天上一天,
若是這樣,我此時看見的雲影流動,在天上連一眨眼也不是了!
若是這樣,愛怨瞋癡都是雲煙,美好的尚且留不住又哪裡有空再記得恨怨?
時光飛逝之中,該在意的、不該在意的這樣應該更加清楚明白如何取捨了。
光的演出雖然無聲卻是熱烈,
我在光的舞台裡聽見了無聲的啟示,也看見了它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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