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來到金門上課，藍天白雲， 難以想像金門機場早上因為濃霧而曾經關場半天， 下午上課的時候風極大，吹到有點頭暈， 晚上有期末聚餐，校長也來了，我吃得食不知味， 因為電腦壞了，接下來有很多事情做不了， 幸好最後有個朋友借給我一台筆記型電腦， 暫時解除困境； 晚上開始進行文字工作， 窗外安靜， 除了淺淺的蛙鳴，連路邊的燈光都是安靜的暈黃， 從窗口下望，彷彿時光靜止。 學期進入尾聲，原以為最後一份報告交出去就可以鬆口氣， 沒想到又有另一個老師在今天出了功課， 也就是說，又出現了另一個功課要做， 然後是論文指導教授叮嚀： 要在這學期結束前提出碩論的架構，好讓他知道要開給我什麼暑假功課， 我這學期修完所有學分了， 可是因為碩士論文沒有完成，所以下學期要繼續努力， 本來想先休學，但教授提醒：像我這樣的狀況如果休學就難以為繼， 不如趁著學習的動力還在，繼續下去，會比後來死拖活拉要乾脆， 我想想也是！ 都讀到這個階段了，只剩下論文就可以完成，那麼就努力一下吧！ 所以下學期還是會到金門繼續做訪調和資料收集； 在我的人生規劃中其實沒有在這時候讀書這一段， 可是既然讀了就把它讀完好了，就算是不同了人生經驗吧！ 老學生讀書，真要鼓著餘勇，一口氣往前衝， 才不致半途而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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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行事曆上應該已經放假一個星期了， 可是學期結束前， 老師說還有兩節課要上，得把它補完， 所以放假以後又去了一趟學校。 上課的時間預定從下午三點半到晚上九點半， 內容是大家上台把期末小論文發表一下， 然後按照預先分的組互評，接著老師一一評論， 這篇期末報告才算結束。 真有老師的！ 一定看穿了有些同學想要用「拖延戰術」交作業， 所以訂下這個戰約， 讓誰也無法拖延、無法躲掉！ 你也可以想見那一陣子大家趕交作業多麼努力！ 報告的日子終於來到， 也是金門溫度大幅下降、飄起小雨的時候。 下午三點半，氣溫大約十三度， 大家依排定的秩序表先後上台。 每個人發表十分鐘，互評兩分鐘，答辯三分鐘； 發言五分鐘時鈴響一聲，八分鐘響兩聲，十分鐘連續響三聲。 同學們各個有備而來，電腦秀出精華部份，口中滔滔不絕。 但從其中，還是看出各個不同，真叫眾生相。 有的奉公守法，鈴聲三響馬上停口，丟下沒講完的大半段。 有的人兩手往桌邊一撐，慢條斯里， 耳邊鈴聲不絕，他卻章法不亂繼續到結束。 有人猶如在卡拉OK搶到麥克風， 站上台就忘記要下台的規矩，鈴聲頻頻中仍安之若素， 甚至詢問：「時間到了嗎？」 有人掌控時間精準，就在鈴響三響前結束最後一句話。 有人照本宣科，逐字唸稿， 鈴聲響起時還在宣讀前言，尚未進入主題。 有人抓緊時間，一上臺就口沫橫飛， 把說話速度趕得像連珠炮，就怕時間到了卻遺漏精華。 有人上了台完全失控， 雖不致呆若木雞，卻若失魂一般久久不能言語。 也有人強抑緊張上台，話聲抖顫致令人不忍。 當然也有人侃侃而談，從容不迫，令人生羨。 還有那評論別人的，竟然連對方答辯的時間都給用完了！ 因為有種種情況， 大部分有都是不願割捨精心所寫，不願按時下台， 以致時間拖延， 負責打鈴的同學先是努力看鐘， 遇有逾時不下台者，則盡責連續響鈴催促下台， 然而隨著違規的人越來越多越自然，時間也越來越晚， 累了的打鈴者偶爾竟也忘了要響鈴， 等響起來的時候才猛的催促，惹來一串笑聲！ 有的同學面對評論努力答辯，說明自己的認真。 有的同學在被評論中頻頻點頭，表示同意。 有的埋頭苦寫，把自己作品的缺失一一紀錄。 有的則細聽大夥兒的發表，還為每一篇作筆記。 還有評論者希望對方早日補充完成， 好給自己做碩士論文時有個參考，逗得大家哈哈笑！ 中間沒有休息， 一邊發表，一邊吃老師請的晚餐－比薩， 可惜我不愛cheese的味道， 一口也沒吃。 當然也有那因緊張抽筋而吃不下晚餐的。 爆冷的天，晚上只有攝氏七度，還飄雨， 就算不緊張也全身發抖停不住，得靠握著熱水摀著暖暖包才行。 晚上十點，終於下課。 大家拎起書包回家去的時候，仍然細雨連綿， 溫度似乎又降了些， 撫著飢餓的肚子，夜雨中，我猛然想起： 這個學期，真的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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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不，是凌晨，我還在電腦前。 開學的時候老師們撒下的網終於要收網了，做學生的我們於是開始焦頭爛額，見了面，談的都是期末報告，下了課回了家，各自努力奮鬥的還是作業，大家都怕寫不好交不出，到了台上報告會出糗，那可不好看。 這就是老學生我凌晨還在奮鬥的原因。 室友已經不支入睡，我仍強撐睡眼繼續奮鬥，突然，行動電話嘟的一聲傳來簡訊，是溫柔美麗的妙真，她說：「生日快樂！祝你永遠都這麼美麗動人，精神奕奕！」 她的簡訊，讓我忙碌的腦海裡浮現出今晚溫馨的畫面。 今天白天忙著，忙著做功課，忙著做訪談，室友也忙著，只不知忙些什麼？老不見人影哩！ 也不問，總是也在忙著功課吧！ 轉眼到了下午，今天下午到晚上一共排了兩場演講，成大陳益源博士的文學和民俗，以及來自越南的阮文康博士講越南的華語現況。陳老師妙語如珠，運用一則親身經歷來闡述民俗田野調查的甘苦和堅持，阮博士則細細說起越南語言的歷史和轉變，兩場精采的演講結束時已經晚上九點半，拎起書包穿上外套，嬌小年輕的導師卻宣佈且慢離開，還有其他事務要說明。 心中納悶，什麼事情這樣重要啊？這麼晚了老師還要宣佈什麼事？正開口問著，突然覺得同學們的表情有異，都透露著一抹神秘？怎麼回事？再一回頭想起剛才瓊芳輕聲跟我道「生日快樂」的樣子，該不會…？ 教室後方真的有人捧出一個蛋糕，大家的視線轉向我，難道，是真的？連導師也串通好了？ 果真是！我那體貼的室友宜芬，不知什麼時候，籌劃了這麼一個慶生會，不但端出美麗可口的蛋糕，還親手做了一張令人感動的生日卡片，卡片裡，從所長到同學，還有學弟妹，只要她能找得到碰得上的，通通被邀請在卡片裡留下祝福的話，原來白天忙著的，是這個事！ 熄了燈，點上蠟燭，我合十禱告：「願大家身體健康、學業順利，明年選出好總統，世界和平！」聽完禱告，大家一聲歡呼，慧玲用蛋糕上的奶油在我臉上寫下我那驚人的歲數，阿忠起哄著帥哥們來獻吻，把男生們嚇的連連後退，唐老師舉起相機為我們留下記錄，我聽見珮君、國棋、芬蘭、李雯、淑鈴、妙真…好多好多同學的聲音在我身邊；舉刀切下蛋糕，正正中中的一刀馬上引起同學的共鳴：「啊！是分金線哦！」分金線，是今天才學到的建築上中間線的專業用語，這下可馬上運用到了！ 大小適中的蛋糕剛好夠大家都嚐到味道卻沒有「過量」的擔憂，阿忠細分的份數包括江所長、戚老師、唐老師、陳老師、阮老師和在場的同學們，都分享到了這份幸福和甜美。 好多年了，丈夫百般留意卻總還是錯過的這個日子，孩子離家在外也不能在身邊共渡的這個日子，我自己總以母難日不曾慶祝的這個日子，尤其母親去年走後，更有意無意的想將它略過的這個日子，沒想到，竟有人這樣記得它。 冷冷的風裡我抱著書走過草坪回到宿舍，書裡夾著卡片，卡片裡那麼多的祝福讓我覺得風也變得溫柔了。 誰能想到呢？我在半百之齡重回校園，在校園中與這些同學們相逢共讀，熱情溫暖的老師同學又如此令人動容！ 誰能想到呢？我的生命，會和這小小的離島有這樣親密的關聯，如此深刻！ 夜半不能睡，攤開在我眼前的卡片讓我眼眶濕潤。 謝謝老師，謝謝同學，謝謝出錢出力的宜芬，謝謝牢牢記得我的日子的宜容，謝謝你們；妙真說：「祝你永遠美麗動人」，我說：「老師同學們，有你們在我身邊，我又怎麼會老呢？」 深深的夜裡，你們睡了嗎？我也祝福你們，平安，健康，快樂！ 附記：早晨醒來，丈夫的祝福已在簡訊裡。再一次謝謝大家，你們的用心，讓他也感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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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到了學期末的時候， 就好像看到一頭老牛， 努力的拖著載滿貨物的車， 噴著氣，吐著唾沫，舉步維艱， 一步步往上坡拉..拉..拉…， 只要稍有閃失，只要稍微懈怠， 連牛帶車，就一路往下滾… 當然，老牛就是我， 牛車上載滿的貨就是這學期累積的書， 至於上坡，應該可以算是要交的報告等等， 走過這一坡，稍事喘息，還會有下一坡… 讀得這麼辛苦，所為何來？我不免這樣問。 這把年紀讀書，實在不為文憑， 我現在的工作重視的是我的工作資歷和成績， 而不是一張遲來的文憑； 因為不在任何公立、私人機關任職， 有了文憑也沒有幫助陞等的作用， 拿了文憑，應該也不會去教書， 年紀不小了，恐怕已經沒有什麼教書的體力了， 那麼，讀這個辛苦的研究所要做什麼？ 除了要常常離家，常常熬夜，常常花錢（又沒有收入）等等， 這樣讀書的代價是不是付出太多？ 掐指算算每次上學來回機票4000元， 加上伙食、零用、住宿、學費、學分費， 套句一位前輩說的：「這些錢去買一張文憑都夠了。」 問題是這張文憑買不到，事實是也不需要去買， 如果這張文憑是用賣的，我根本也不會去買。 這樣就很矛盾了，如果不需要文憑，不想要買， 很辛苦，又很花錢，也花體力，又為什麼去讀？ 每個學期開始的時候我都像充滿了氣的球， 彈力十足，深覺自己可以興致勃勃至少讀到學期末， 可是一旦到了學期末，就又像一頭老牛， 拖著沉重的車爬坡，想著：下學期要繼續嗎？ 是因為年紀真的大了，所以吃力？ 比我年紀還大些的那兩位同學，為什麼沒見他們很吃力？ 是因為他們是夫妻，可以互相勉勵打氣？ 還是他們的吃力我沒看見？ 學期末的我，像一頭牛，悶著頭， 拉著載滿貨物的車，往上爬…. 也許爬得不夠快，爬得不好看， 但我仍在努力的爬，要爬到我的坡頂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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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跟著父母親去看電影， 記得看凌波和樂蒂主演的「梁山伯與祝英台」時，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梁、祝二人要到學校讀書的時候， 都有一個跟班跟在後面， 負責幫前面的公子背著或挑著一個竹子做的箱子， 裡面有書和吃喝穿用的東西， 當時還想，梁山伯不是說家裡很窮嗎？ 那他的跟班一定比他更窮囉？ 後來陸續看了很多古裝電影， 只要演到「書生」，幾乎都會提到一件事， 就是十年寒窗之後，「負笈」進京趕考， 背著書籍行囊到京城參加考試！ 嘩！真是精神可嘉。 數十年後，沒想到我自己也開始「負笈」， 只不過是從院轄市跑到離島去趕考， 沒想到考上了！只好繼續負笈讀書； 人家古人是先讀書再趕考，我這可是先趕考才讀書哩！ 笈，字典上說，是「竹製的書箱」的意思， 負笈，就是揹著竹製的書箱， 我負笈，負的是現代的笈， 和古人不同的是我用的是側背和雙肩背兩用的書包， 相同的是裡面裝的都是書， 古代的人負笈進京的時候大概都十來二十歲， 我和他們再有一處不同－ 年紀大約是他們的二點五倍－ 以上。 書很重，放在書包從高雄揹到金門，又從金門揹到高雄， 有時揹到肩背疼痛的時候不免突發奇想： 要是書放進背包時內容就可以直接進入腦袋有多好？ 可惜，這個奇想不但沒有實現的可能， 大部分的時候， 我還得花比同學更多的時間才能達到一樣的讀書水準， 原因無它，只因我的腦袋用得比人家久，算是中古的， 自然耗損得比較多，功能減低，效果當然比較差， 更何況還得顧著手邊的工作。 所以就更需要利用時間生吞活剝一番， 再怎麼樣，也不能落後太多，太難看。 上個星期，住在中部的婆家媽媽來電話， 說希望能陪著她到北部看醫生， 出發前，塞了兩本指定閱讀的書到包包裡， 一路擱在腿上，不時掃瞄幾眼； 接了婆婆，往北的路上， 跟婆婆應答的空檔，繼續掃描； 到了診所，掛了號，陪著候診的時候， 耳朵聽著叫號的聲音，眼睛注意著婆婆和越南看護的行蹤， 眼睛繼續偷空掃瞄書本； 回程，天黑了，收起書本， 眼皮也差點跟著夜幕拉下來。 生活總是忙碌， 課業上要讀的要寫的都得趁著空檔慢慢完成， 有時真的做不好， 總是自問有偷懶不用心浪費時間嗎？ 如果沒有，做得不好也心安了。 這個星期，補課，連續兩天從白天補到黑天， 半夜爬上床去的時候眼睛不是累到流眼淚，而是流目油， 沒讀完的書丟在桌上，我一邊睡著一邊掛著－ 唉！看不完的書通通都得揹回去，好重啊！ 可是有什麼辦法？ 星期四早上揹著大書包到機場，還沒到心裡就涼了！ 機場一帶白霧茫茫，莫非沒開場？ 果然！能見度只有五百不到，距離可以飛的一百二還很遠， 真的沒有起降！ 一早機場就滿滿是人， 來遊覽要回去的、小三通過境的、 要到台灣公差的、要回家的等等等， 隨著時間過去，延遲的班機取消了，原訂的班機狀況不明， 人潮越聚越多，機場越來越擠， 所有的座位都坐滿了人， 航空公司櫃檯前詢問和激動的場面不時出現， 整個機場像鍋沸騰的開水， 裡面的人潮溢出大廳門口，像爆開的罐頭。 記者來了，拍照錄音錄影， 小朋友四處跑跳、大人打盹小睡， 擴音器裡的播音不時響起， 我看著四處擺放的各式行李和成箱成打預備帶出境的特產禮品， 忽然覺得這場面有點像逃難哩！ 一片擁擠嘈雜之中，我窩在一個小小的角落， 瞌睡打不成，飛機沒得坐， 只好打開書包，把書拿出來看， 這星期，又有指定閱讀。 看書看得慢慢的，是打發時間，也是要費心記憶， 既然要等待，就在等待中利用時間做功課吧！ 一邊讀著，一邊還豎著一雙耳聽廣播看電子看板， 不想錯過也許會出現的好消息。 從早上，到中午，到下午，不知不覺，竟然過了六個小時， 終於，下午三點半廣播中出現了濃霧之中的好消息！ 飛機可以飛了！ 更好的消息是，我有座位！ 闔上書本，揹起書包，依序上飛機， 當飛機終於衝破白霧飛上天空的時候，我這才想到： 就在這一片「兵荒馬亂」之中， 我，在這番等待的時間中， 竟然，真的，把最大的那一份指定功課，看.完.了！ 老學生讀書，比不上年輕的同學， 只有多加利用零碎的時間才是我唯一的方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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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以前有一首老歌「五月的風」， 印象中是五零年代的周璇唱的： 「五月的風，吹在花上，朵朵的花兒吐露芬芳…. 五月的風，吹在樹上，枝頭的鳥兒發出歌唱… 五月的風，吹在天上，朵朵的雲兒顏色金黃…」。 五月的風，是春風？還是入夏？ 我在春風中抵達金門尚義機場， 金門的五月，也已經進入熱季了， 和高雄似乎沒什麼兩樣， 即使是純樸的金門，涼鞋、背心、露腰短褲也已經出現在街頭， 看得人眼花撩亂啊！ 也襯得我身上的牛仔外套有點尷尬－ 我以為金門還在涼涼的春天哩！ 以前的這個時候都是這樣啊！ 學校還在「樹小牆新」的階段， 陽光曝下來真是熱得沒處躲！ 頂著亮燦燦的陽光從宿舍到教室，又從教室到宿舍， 距離不遠，汗水卻不少， 幸好，宿舍裡的長廊總有風快快樂樂的衝過來呼過去， 把門打開，它也願意進來走走。 補課，所以課從白天一直到晚上， 再加上多談了些，下課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 趕快先去買了點食物充當晚餐兼宵夜， 回到宿舍打開書本講義立刻進行課後作業； 不是我用功，是讀不完的東西就得通通揹回高雄繼續讀， 別說是我半百的肩膀負荷沉重， 高雄的工作也排得滿滿，可以讀書的時間也不多。 不知不覺，晚餐吃晚了，宵夜吃完了， 點心吃完了，茶也喝完了， 可是書還沒有讀完，電力卻已經耗到備用電位了。 先沐浴、櫛髮、更衣，又把衣服洗好了， 這麼一來，充電完成，回到書桌前，再來！ 窗外夜色昏暗，蛙鳴陣陣，遠處有幾聲犬吠， 幾點了？ 再一會兒，應該可以結束了。 驀的，響起四聲杜鵑的叫聲！ 蝦米！金罵系歸點？（台語啦！） 兩點。 兩點就起床叫春的四聲杜鵑！ 我說它「叫春」，絕對是寫實， 這個季節，夏候鳥四聲杜鵑來到金門， 不久就進入求偶繁殖的季節， 它特殊的、四聲一串的叫聲特殊而響亮， 是呼喚同伴，也是吸引異性。 它從遠而近，又從近而遠， 暗濛濛的夜色裡，我只看到遠遠的小丘一片黑呼呼的暗影， 根據白天的經驗，那裡密密是草叢樹林， 應該，是從那林子裡出發，繞著學校上空，再回到那裡。 伴著它的呼喚，我繼續努力， 夜半，它哪兒找得到伴？ 為什麼半夜呼喚？是因為學校的路燈讓它有天亮的錯覺？ 燈，有這麼亮嗎？ 無暇他顧，繼續努力。 真是時光如白駒過隙！ 才「一眨眼」，又過了一個鐘頭。 四聲杜鵑好像休息了。 書還沒看完，可是，還可以這樣熬夜嗎？ 明天要趕飛機、要回高雄、還要進電台做訪問上節目哩！ 好吧！把書帶上舖位，當作睡前閱讀，能看多少看多少了。 上床，開燈，展書讀。 窗外突然有響起了四聲杜鵑的叫聲！很響勒！ 遲疑了一下，拋下書本，拿出錄音機， 「順便」錄一下吧！就在窗外不遠的地方呢！ 按下錄音鍵，麥克風對準窗口， 它錄它的，我讀我的。 可這一雙耳怎麼跟著杜鵑跑？ 遠…近…近…近…稍遠…近…近…近… 且慢！它真的找到對象了？！ 就在原來的叫聲後面，出現了怯生生的，輕輕的，另一串叫聲。 【5343.5343.5343】 【5343.5343.5343.】 連互相呼應都不是，算是緊緊相隨！ 這一串聲音還沒落地，那一串聲音已經緊隨出現， 不是對唱，是重唱！ 暗夜裡，一強一弱，一大一小，一東一西， 響在靜靜的夜裡。 然後消失，只剩下蛙鳴。 我起身，取下錄音機， 可以專心讀書了吧！ 那可不！！ 它又出現了！ 遠…近…近…近…稍遠…近…近…近… 一隻。 徘徊在我窗前的杜鵑，像是暗夜裡招引我的伴侶， 見我遲遲沒有回應，就聲聲呼喚要撩動我想要安靜的心。 是呼喚我？還是剛才那個怯生生的聲音？ 我，不是杜鵑，卻無法不動心。 再按下錄音鍵，對準聲音，錄音機擺好位置，讀書－ 卻是在聆聽。 幾回，總是這樣－ 聲音靜止，取下錄音機，暗下決定要專心讀書－ 它，卻像洞悉我的意圖－ 總在我調整好了讀書的姿勢，重新開始用功的時候， 悠悠然又開始窗前的呼喚。 反反覆覆，坐坐臥臥， 這一個黑天，我追逐著杜鵑的聲音，杜鵑挑撥著我的心情。 直到天明。終於靜止。 我終於收起錄音機，丟下書本，躺平，閉上眼， 趁此，還可以睡上兩小時。 但。突然。 噪鵑， 像孩子呼喚母親一樣的叫聲，接替四聲杜鵑的叫聲。 在窗前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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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開刀了，終於完成了， 清醒後，看見行動電話上不停傳來的簡訊， 還有據說下了班就來，在開刀房前等了一個小時才走的， 還有送棉被來的， 隔天，又看到電子信箱裡老師同學的信， 急著，還在病床上就開始回信了。 唐老師： 謝謝您關心，我很好，雖然有點兒痛，但情況尚好。 這幾天金門起大霧，我覺得那是金門最美的時候， 如果您有空到古寧頭一帶的海邊走走， 還有南北山一帶的海邊或小徑， 一定會聽到清新乾淨的各種鳥唱的， 不一定要知道它是誰？ 單純的做個安靜的聽者就是享受了。 以下是我寄給同學的信，這裡面有比較詳細的術後報告。 祝您生活愉快 李可 親愛的兄弟姐妹們大家好： 我來跟大家報到了，用電腦。 昨天下午我已經開刀了，一切順利， 只是不知為何比預估的時間長了些， 在恢復室也躺了太久， 不過今天看來狀況不錯， 可以吃軟的，可以喝溫的， 喉嚨雖然會痛，但是慢慢吃就沒問題， 醫生囑咐切切不可大意說話，咳嗽、大笑也不行， 我想我這陣子是當定啞吧〔啞八〕和啞妻〔啞七〕了。 倒是在做例行檢查時，X光片中發現我的右肺有一個氣泡， 我問醫生那是什麼意思？他說：如果有一天氣泡破了，就變成氣胸， 就要趕快就診做個小手術， 沒想到年久失修的中古零件出了這麼多毛病， 真是不檢查不知道，一檢查真傷心， 早知道就不檢查，做個標準「諱疾忌醫」的膽小鬼。 因為是做內視鏡手術，沒有外傷也不需要繼續打點滴等等， 所以我今天就快快給他跑出院， 要不然住在那裡光看著躺著、推著、綁著的， 看多了說不定連心情也出毛病就很慘， 所以就在家靜養了。 如果阿妙不麻煩，可否把功課告訴我， 好讓不能說話的我還可以寫寫字； 金門天氣進入真正的春天型態， 又是幾天大霧停飛，幸好是在我回來後隔天， 否則，真的耽誤到手術了呢！ 祝福大家健康平安！ 李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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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學期過完了，新學期又開始了， 提起書包，鼓起勇氣，繼續老學生的第二學期。 好像漸漸從陌生的課本裡找到新的樂趣， 開始有一點兒上學期不同的感覺， 就在這時，有狀況了。 合該有事，今兒個碰上了今春第一場大霧， 機場濃霧關場，飛機無法起降， 我在機場又重溫了過去曾經幾番經歷的枯等乾候， 想到下週要面對的事情，又想到可愛的同學， 回家以後，我寫下了這封信。 各位老師： 本來要另外寫一封比較尊敬的信向三位請假和說明的， 不過後來想想，還是把原汁原味的同學信也寄達您們的信箱， 也許可以為您們忙碌煩躁的生活添點輕鬆的意思， 也可以稍解學生心中的不安； 謝謝您們的包容， 我會努力用功讀書的， ［雖然總是事半功倍啦！］ 請放心！ ［怎麼聽起來有點像日本漫畫裡的對話？］ 學生 李可敬上 報告各位哥哥弟弟姐姐妹妹： 今天［27號］預定一早搭 06:55 從高雄起飛的班機到金門， 因為老爸說要到廈門探望阿姨，要我送他過去， 我掐指一算，只有搭這班飛機才來得及把他送過去， 然後再回來上三點半上的課， 結果... 五點半出門，六點二十分到達機場報到， 下午兩點三十分又在回高雄家的路上了， 其中經歷 06:55、10:00、12:20、13:00四班立榮或復興的班機， 來來往往買買退退的機票換了四次， 得到的收穫是： 因為濃霧，所以班機取消..... 所以又拖著老爸的行李，帶著老爸再一次出機場、搭接駁車到停車場、 取車、開車、回家， 然後老爸說：「明天早上我們還是搭最早這一班好吧？」 我看看暈濛濛的天氣，順口問說： 「老爸，如果明天還是沒飛怎麼辦？」 老爸慢悠悠的說： 「那後天再來好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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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凌晨一點多了，但還算是今天晚上吧！ 就是幾個小時前， 我終於把研究所的第一個學期讀完了， 最後一天的課是六個多小時的僑鄉文化， 最後一個做課業報告的就是我； 開始之前，唱了一首歌，「娘惹與峇峇」， 所有同學，我想也包括老師吧！都沒聽過， 用這樣的方式做開場，給同學一點輕鬆的氣氛。 其實我再唸峇峇文化的時候，心中很有感觸， 在馬來西亞落地、生根的華人， 他們在當地的處境、遭遇的困難、保留傳統的狀況、 家庭的組成、語言的傳承等等， 和現在我們所說的「外省第二代」有許多類同之處， 有時讀著，不免就把他們的文化和自己的狀況來比擬，特別感同身受； 想起父親在過年、壽誕時對儀式和古禮的堅持， 這麼二、三十年來， 我們不免也有覺得麻煩的時候， 但是礙於父親的要求，我們總是儘量符合他的期望： 帶著孩子回家跪拜行禮、帶著出嫁的女兒應帶回來的禮品拜壽， 有時做女婿、媳婦的碰到我們這種堅持也難免不解， 但所幸大家都能勉為其難，多加配合。 這麼多年過去， 現在自己年紀稍長，也回過家鄉，又唸了相關的書籍， 回頭看見父親的堅持，突然覺得我們真是難得！ 想到當初父親曾經對我們說： 「我現在不教，你們現在不做，以後就沒有人會做，沒有人會懂！」 想來，父親當時是看見生活中的文化習俗在流失了，所以這樣堅持， 也所幸，我們也都儘量排除萬難盡量做到， 今天，我們才會如此自然的明白和了解家鄉的部份習俗， 這對文化的傳承多麼重要！ 因為趕功課，下午三點半上課到晚上九點半，中間休息半小時晚餐， 江老師訂了pizza給大家吃，唐老師和林老師應邀前來， 雖然是如此簡單的小小晚餐， 但卻是我們這學期以來僅有的一次教室聚餐， 也是一次輕鬆自然的師生聚餐。 瓊芳老師帶來小電爐，妙真帶來濃湯包， 小邊邊體貼的為大家調理和分送，大家邊吃邊聊， 冷風在窗戶呼哨，溫暖在身心竄流。 吃完、收完，才半個多小時，坐下來立刻進入情況， 瓊芳老師的報告接著繼續下去， 我們這門重份量的課於是在我最後的報告下，真的完成了！ 回到住處，四下寂靜，小村裡已經沒有燈光了， 獨居的屋外寒風颼颼， 泡上一壺茶，回想起這一個學期的學習， 包括每週三天來回台灣金門的勞頓、 晚上熬夜閱讀寫作的努力、 課堂報告的戰戰兢兢等等， 辛苦的最後終於有了一點點甜美的感覺 （還沒有很甜美是因為還有一份學期論文還沒完成）， 我給了自己一杯小酒犒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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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掐指一算， 如果按照目前的進度， 一定會讀不完的啦！~~~~~ 這樣，輪到我報告的時候，一定很難看！~~~ 翻開書本，該看不懂的又看不懂了， 已經看完看得懂的，忘記了~~~ 於是伏案閱讀，不覺竟到夜半， 更可怕的是：天亮以後的早上， 我就得到錄音室連續工作八小時！ 又因為已到年底， 這兩個月是年度總結和新年度企劃的高峰期， 面對密密麻麻的記事本， 我不敢花時間去懊惱，趕緊追著時間跑。 又到了出門上課的日子， 揹上越來越重的書包往機場去， 小學的時候住在鄉下，我天天搭三十分鐘公車去上學， 國中的時候因為沒有直達的公車， 我索性每天走路四十分鐘去上學， 高中的時候因為考上外縣市的學校， 所以我又搭將近一小時的公車去上學， 大學的時候學校在山上， 我再次每週換三班車去上主修樂器課， 過了三十年，開始上研究所了， 我竟然搭飛機去上學！ 看到機場大廳的鏡中自己的樣子， 腦海中突然浮現了「進京趕考」和「負笈求學」的字眼， 人家進京是從市郊進城市，我的進京是從城市進離島， 人家負笈去求學是揹著竹篋到學堂， 我的負笈是揹著大書包和我那一顆不服老的心， 年近半百，突然去讀書， 是勇氣十足？還是不揣淺陋？ 我突然十分同情我的老師們， 也是滿懷理想要傳授所學吧！ 碰到我這樣的根基薄弱的學生， 要怎麼教？怎麼帶？怎麼要求？ 老師，謝謝你們，真是不嫌棄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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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經過舊金城附近，一片樟樹林。 金門今年的秋天好像特別乾， 小島上逛來逛去看不到太多顏色， 結果的季節好像也過了， 很久沒有與水滋潤的大地，看來一片乾黃， 前一陣子，台灣欒樹正在開著黃黃的花、結起紅紅的果， 野地裡的田根子草也開著白白的花穗， 現在，花已謝、紅果已經轉成深深的咖啡色， 甜根子草的花穗也已隨風飄逝，只剩下細細尖尖的梗子， 接著上場的，是秋芒，芒花蓬鬆，像支拂塵，輕輕軟軟鬆鬆的隨風搖曳。 偏僻的小村道路旁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荒野地， 還看得到小群的玉頸鴉在樹枝上歇息， 不一會兒幾隻喜鵲帶著粗嘎的嗓子飛過去， 這兩中大形鳥，幾年前金門還隨處可見， 尤其喜鵲，數量多得可以和八哥、麻雀較量， 可是這些年，隨著拓路砍樹、墾地建屋， 習慣在大樹築大巢的它們漸漸失去了蹤影， 能夠見到他們，心裡多少有些歡喜。 一路逛著，後來就來到了這片小樹林。 隨風飄來的樟樹香味讓我覺得好清新， 落滿黃夜的樹林裡，沒有人，四下靜悄悄的； 仔細聽：不遠處傳來的有八哥、鵲鴝等等很金門的鳥叫聲； 我慢慢前進的車速放得更慢，把車窗開得更大些， 想多聞些、多聽些金門的氣味和聲音。 忽然我看見它！一隻狗。 黑黑的狗間雜著些黃色的體毛，吸引我注意的是它的臉孔。 尖尖長長的臉孔和一般的狗而有點不一樣， 好像多了點…多了點…會思想的感覺嗎？ 或我應該說是：多了點「人文的氣息」？ 看見它的時候他正靜靜站在林子中間，看著我， 好像在觀察我－這人在做什麼？她想做什麼？ 她會做什麼？她來做什麼？ 它安靜的望著我，直到我拿出相機來。 看著我的相機，它向四周看了一下，然後轉頭看看後面， 好像在確認相機對準的是它； 然後，它又靜靜的看了我一下， 最後他決定先往後退幾步，再度確認我的企圖。 它踩著輕輕的小碎步往樹林那一頭跑去， 然後停下來，用一棵樟樹作掩護， 探出頭來，看我， 我仍然不動，仍然拿著相機，想要捕捉它的樣子， 它左右探頭，凝視了我幾秒鐘，然後慢慢從樹的後面走出來， 再看了我幾秒鐘， 彷彿是確認了這一段安全距離和我沒有殺傷力， 最後他決定臥地，看著我。 秋天的季風吹過樹林，微微有些樹葉摩擦的聲音， 輕輕的樟木林香吹送過來，隱隱的鳥叫隨風經過， 靜靜的樹林裡外，一人、一狗相望。 然後我慢慢、靜靜離開樹林， 樹林裡一隻會思想、會跟我用意念說話的狗目送我， 在我們相遇和互相凝望的那幾分鐘， 我聽見它的疑問、它的遲疑， 也聽見它放心的聲音， 而它，必然也聽見我善意的問候與羨慕的心情，然後和我用目光說再見。 秋天，在一片樟樹林，我和一隻有人文氣息的狗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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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補課，所以星期三提早上課。 上完該補的課，去倒了杯水，繼續上必修課。 今天的討論範圍包括整整一本書， 主要報告的同學花了很多時間把資料整理的井井有條， 大家聚精會神不覺就過了兩個小時。 鐘聲噹噹響起，老師說：「休息一下再繼續。」 去倒了一杯水來，繼續上課。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針對本學期要做的第一個小論文提出討論， 老師環顧四週，同學各個低頭沉思， 想來，大家都對自己要做的題目有點忐忑； 坐在老師旁邊的我，藉著幫我的病號老同學提出她交代的題目， 順便小小聲的說出我自己的構思， 心想這樣可以不太丟臉的混過去就好， 沒想到老師對著大家說：「那就從這位同學的題目來討論好了！」 我也只好遞出自己的大綱，希望能夠過關。 也許是廣播做久了，和做學問切入的角度不同， 老師看過以後，很婉轉的對我說： 「我給你一個題目去做好了。」 出了一身冷汗的我連忙稱謝並提筆記錄， 心裡覺得實在有夠「糗」！ 接下來，同學一一提出構想， 大家的題目幾乎都能切中主題， 有的被稱許「這個題目可以做下去。」 有的被鼓勵：「很不錯！可以發展成碩士論文！」 而有的則反被求證：「…真的嗎？原來他是從南洋回來的？我都不知道。」 專攻僑鄉研究的老師在這裡（金門）已經深耕許多年了， 但在地的同學仍然具有在地的優勢， 比如： 也許就是自己的親人，也許就是自己的朋友，也許就是自己的家族， 可能就是當年出洋的人物， 就可以是自己發掘研究的來源， 再加上從小耳濡目染所知道的故事， 小研究的資訊就源源不絕， 像我這樣，一個外地人， 以對金門淺薄的所知來做探討， 實在是有點困難！ 聽著同學的報告和討論， 我忽然覺得有點悲傷。 比預計時間又多上了半個小時，討論終於告一個段落， 老師同學紛紛收拾書包下課， 我和其他三位同學又去倒了一杯水， 因為，我們還有課。 下一堂課的老師進來， 雖然有點同情我們，可是也不能不上課， 打起精神，來上課。 今天講的民間文學除了講述之外，也有些討論。 老師開始舉例： 「你們知道有關****的傳說嗎？」 三個同學點頭如搗蒜， 只有我露出茫然的神色， 老師開始對我解釋：「***的傳說就是……」 不久，老師又說了：「金門人說：『***###%%%&&&***』你們都知道吧！」 三個同學點頭如搗蒜， 只有我露出茫然的神色， 老師又開始對我解釋：「『***###%%%&&&***』的意思就是……」 後來，老師又提出來： 「那個**聚落裡，不是每年**的時候，都會****嗎？」 三個同學點頭如搗蒜， 我又露出茫然的神色， 這次有個同學開口說了：「它的意思就是…….」 下課的時候已經超過晚上九點半， 一個人坐在大樓外，冷冷的東北季風颳過來， 吹得沒有吃晚飯的我更加哆嗦， 可是我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有的是心中無限感觸：我真的要繼續讀下去嗎？ 老師、同學，真的對不起，我是不是需要更加努力， 才可以不耽誤你們的時間呢？ 唉！老學生，要學習的真的還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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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不久，功課開始累積。 要照應原有的工作、家庭，還要交出不太丟臉的成績， 老學生得卯足了勁。 班上的老學生共四名：一對夫妻、兩個老同學， 我就是那兩個「老」老同學其中的一個， 我的老同學是我的大學同學， 三十年後我們又做同學了。 我的老同學向來有骨刺的宿疾， 某日用功過度，不幸….. 倒地了！！ 劇痛之下竟然昏倒！！！ 我趕緊報告導師、教官， 以便採取緊急措施。 教官接到「有學生骨刺疼痛昏倒…」的電話， 反射性的追問：「骨刺昏倒？她幾歲？」 教官眼前一定出現滿園青春的景觀： 是誰年紀輕輕就有骨刺？ 我這廂慢吞吞回答：「報告教官，四十九歲！」 想到教官臉上可能出現的表情， 我真想拿照相機隔空拍下來！ 醫院裡，教官、校護、導師都跟著救護車趕到了， 我帶著病號的隨身物品，開著自己的車隨後到達， 病號已經躺在急診室，我掛好了號，趕緊跟醫生報到。 忙碌的醫生低著頭寫東西， 聽到我急急的腳步聲， 隨意抬頭看了一眼， 看到的是在他面前小我十五歲的導師的臉孔， 他隨即低下頭問：「噢！妳是病人的女兒是吧！……」 哇哩咧~~~ 醫生，有差這麼多嗎？！ 她還是我們老師耶！ 診療完畢，教官、導師退場，留下我陪著病號在醫院， 臨行前教官留下一張學校各課室的連絡電話表， 讓我可以方便運用， 表格接到手裡湊到眼前…. 我隨即伸直手臂，向那張小小的表格定睛凝目費力聚焦望去…… 就像還嫌那手長得不夠長似的！ 「教官，您這是欺負老花眼嘛！這麼小的字…..」 教官尷尬的陪笑：「我，年紀跟妳差不多…..」 是啊！我這才看清楚教官也生華髮了！ 敢情是~~ 教官也在練習怎麼跟自己年齡差不多的人做師生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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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學生有點老，所以就映照出這個時代有點新。 首先是碰到選課的問題。 選什麼課呢？怎麼選呢？ 所長一一介紹老師，抬演一望，這…這…這… 不管是留著絡腮鬍的、長得高頭大馬的、或是很古典的， 噯！如果街上碰到，可都得叫我一聲阿姨， 也難怪，就是所長也比我年輕許多啊！ 坐在位置上，當我饒有趣味的想著這樣的關係的時候， 忽然，彷彿看見了年輕老師的一抹靦腆！ 是啊！面對這樣的老學生， 可得怎麼教？怎麼說是好呢！ 選課了。 選課之前，我就在家悄悄問過兒子： 「兒子啊！課怎麼選啊？」 雖然三十年前我也唸過大學，可是時日真的已經久遠啦！ 更何況，當時是人工選課，現在， 可是電腦選課，沒經驗呢！ 可也不好意思在學校問，生怕顯老了（雖然本來就老）， 那天，在系辦公室，夥著一大堆人， 嘻嘻哈哈半鬧半問，終於把它選好了！ 哈哈！不著痕跡的，我也充當了一回年輕人， 用電腦選課哩！ 課選完，正式上課了， 老師丟下一本原文書！ 慘了！離開英文閱讀已經很久， 平常和菲傭瞎掰是可以，可是閱讀書籍、論文？ 打開書本，題目，第一個字， 不認識！ 第二個字，不確定！ 第三個字，沒把喔！ 翻開大學時代用的「大陸英漢字典」， 戴上老花眼鏡，我伏案逐字查詢， 展開了我辛苦的英文閱讀之旅－ 趴在桌上巡迴於蝌蚪文的閱讀之旅！ 不知過了幾天，終於都查完讀完了， 可是，真的是我理解的這樣嗎？ 對一個大學不是本科系畢業的我來說， 真的沒什麼把握哩！ 猶豫再三，只好請出英文一級棒，又是相關科系畢業的， 朋友的年輕的碩士兒子， 「幫幫忙，幫李可阿姨補習一下！」 年輕人拔刀相助兩肋插刀，騰出一個晚上， 賣力的教導眼前老花眼的阿姨學生… 經過一個晚上三個鐘頭口沫橫飛的精華補教， 他精疲力竭，我則埋頭筆記、頻頻點頭稱是， 終於把功課作完了！ 他鬆了一口氣，我則還緊張著半口氣， 因為，回家還要再做一番整理歸納筆記才算完成， 才可以在課堂上順利做口頭報告， 老學生，真的需要比人家多用功幾倍， 才能勉強不太丟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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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考取研究所了！ 研究所是這個新學校第一班第一屆， 也就是說，是這個學校唯一的一所研究所； 因為是一般生的研究所而非在職班， 而我的年紀又以不小，所以， 班上最年輕的那位，已經大學畢業兩年的女生， 她的年齡和我的兒子差不多， 可想而知，在滿眼青春的校園裡， 我有多麼「資深」。 我兒子今年同時也考取同一個學校的插班考，可是因為個人因素，馬上要辦休學。 我在教官室、系辦公室及相關課室之間來回， 在他的系上，我跟他的系辦說： 「如果還有什麼需要補齊的，隨時可以聯絡我，我也都會在學校， 上面留的行動電話是我的，」 看她有點不解的樣子，我接著說： 「我也在貴校讀書，研一的學生，常常會在學校，很方便連絡。」 年輕的助教猶豫的問我： 「他的家長知道他休學嗎？」 我說：「知道啊！」 她更加不解，問說：「那，請問您是他的？」 「我是他媽啊！」 …………. 九月，開學了，背著重重的書包， 我開始來往於學校和宿舍之間， 那些年輕的學生一直弄不清楚我是何方神聖？ 常常電梯門一開，只見裡面原來嬉鬧的聲音忽然變成一片沉默， 我走進去，大家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 終於有一天，有一個男生鼓起勇氣說話了： 「老師，要到幾樓？」 更有趣的是，有一天，在宿舍中庭， 有一個小女生怯生生的向我行了個舉手禮， 說：「老師好！」 而那位稍晚來宿舍找我，比我年紀小上十幾歲的， 真正的老師， 卻沒人把她當一回事哩！ 學校分發宿舍，依照號碼尋去， 赫然是在電梯打開處，對著電梯們的那一間！ 那一間的左邊是女生宿舍， 右邊是男生宿舍， 他們的房間長廊和電梯之間各有一道安全鐵門， 而我的宿舍，就在兩道鐵門之間， 也就是在鐵門保全的範圍之外， 只要我打開房門，就可以看見電梯進出的狀況， 也就是說：電梯進出的人員也可以看見我房間的一舉一動； 是因為全校只有三個研究生要住宿， 所以安排了這麼個特殊的地方？ 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因為我們的年齡已經到達「沒有性別」的境界， 所以可以住這麼特殊的房間？ （其實，我覺得，那間有點像「舍監」，或「管理員」的房間。） 【後來因故換了房間，搬進去住的， 果然，是打掃清潔的阿嫂們工具間及休息室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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