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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九月,心就蠢蠢欲動,

因為天空的顏色換了,因為樹木的顏色不一樣了,

因為空氣中的氣味不同了,因為冬天的候鳥南來了。



先是屋後的小巷,白鶺鴒出現了

,就像往年一樣它用輕輕的「唧唧唧」來跟我報到;

不久窗前響起了熟悉的「呷呷呷」伯勞鳥平安到達的訊息;

然後小小的綠繡眼開始群集,

清晨,總在那棵密茂的桑椹樹上「唧哩嘰哩」的交頭接耳。

當然,這時候,我幾乎可以看到,

恆春墾丁壟仔埔牧場的木條圍籬上,站著初來乍到的伯勞,

經過這樣長途的旅行,他們安心的在那裡落腳,

有些,要繼續往南的旅程。

接著,在落山風中,天空的鷹影出現了,

除了平常就在恆春半島御風而行的鳳頭蒼鷹和大冠鷲之外,

悄悄從北方南來的赤腹鷹先頭部隊開始零星出現,

沒幾天,就在大家的期盼中,它們果然如期來到,

天空滿滿的是它們的身影!

清晨,天還沒亮,社頂凌霄亭上就已經陸續有賞鷹客來到,

有些是老手,帶著長鏡頭攝影機;

有些是熟客,帶著雙筒望遠鏡和野鳥圖鑑;

有些是臨時起意來到的遊客,袖著一雙手依著指示來到賞鷹的亭子;

不管識與不識,大家在亭子裡很快熱絡寒喧交換情報起來:

昨天看見多少?赤腹鷹、蜂鷹和紅隼之外還看見什麼?

今天情形不知如何?昨天傍晚的落鷹有多少鷹進來?

此起彼落的交談,彷彿是多年不見的朋友;

的確,每逢這個季節,賞鷹的人會從四方聚集來到,

也許,天上的鳥不一定看得到,

但似曾相識的面龐卻常常在此重複出現;

這是一場盛宴,不需請帖也無須約定,

秋風吹起、時候一到,大家不約而同來到此處,

鷹,成為我們相聚的因緣。



十月,赤腹鷹過境之後,

灰面鷲緊接來到,又一波賞鷹潮出現。

賞鷹的人再度聚集,

這回,連傍晚落鷹的地點都更明顯了!

灰面鷲過海來到恆春半島以後,

習慣在環境完整,食物充沛的滿州鄉里德橋附近夜棲,

隔天,在晴空中乘風繼續南下,

所以清晨起鷹到社頂、傍晚落鷹到滿州成為不變的定律,

人人知道在哪裡和鷹會面,即使明知也許時機不對會不了面,

也要到那裡碰碰運氣。

看著鷹來鷹往,我忍不住心中渴念,



終於安排出時間,去赴今年的鷹之約。

時監是在某日的清晨四點出發,以避開車潮。

出發的時候天色仍暗,

昨夜太過晚睡,我擔心這趟路會疲倦不堪,

但卻不!一路瞌睡蟲不來招惹,

我清醒的經過屏東、南州、水底寮,進入枋寮;

這時,天邊的雲影有了金邊,清晨的陽光慢慢在天邊出現,

就在山海之間,我看見天空漸漸轉亮,五點半的時候終於大亮!

六點,到達社頂,凌霄亭下的馬路邊停滿了車,

雖然才六點,但這山頭已經開始熱鬧,

彼此互瞥一眼,就算已經打過招呼,人人都知道對方的心思,

在這裡,我們都是來赴共同之約的朋友。

在小小的懸崖邊,我們看見太陽的光芒映照著船帆石的海面晶光閃閃,

鷹沒有出現,但我們靜靜等候。

我經過彎曲的社頂道路,轉下船帆石,走上頂埔路,來到我的秘密草原。

這堶惘V廣大的海天,沒有遮蔽的天空和大海,讓我心情更加輕鬆。

我坐在草地,向著大海,海風吹來,頻頻溫柔撫弄我的臉頰和頭髮,

清晨的陽光和煦,沒有灼熱,吹來的風有鹹鹹的溫暖的海的味道,

坐著坐著,我忽然覺得倦了,隨意躺在草地,

我聽見了遠遠大彎嘴畫眉的叫聲、身邊的草叢有鷦鶯和綠繡眼的輕聲細語,

烏頭翁清亮如珠的歌喉在不遠處響起,

一隻番鵑突然飛出灌叢,在不遠的地方落下,傳出「扣扣扣」的叫聲;

我閉上眼,彷彿聞到花果成熟的香味,

彷彿聞到大海裡魚兒的腥味、

又彷彿聞到青草野花綻放出來的草腥香味,

柔柔的海風吹拂著野草,也把我輕輕送入夢鄉。



後來我突然醒來,

睜開眼,正看見一群灰面鷲在風中跨海向我飛來,

青空中它們的身影如此清晰,線條俐落、姿態優雅,掠過我,飛向半島內陸。

我再閉上眼,繼續未完的夢境,

夢中,鷹影不斷,從海那邊來,到山那邊去,如此絡繹不絕。



直到我真正醒來,天空一片清明,太陽已有熱力,

起身,回頭駛向來的方向,青空中,白雲朵朵,而鷹應已高飛南去,

今年的邀約如此特別,

不論在草原或在夢境,無論清醒或沉睡,鷹,都來探訪過我。



回程中仍見到有鷹的朋友絡繹來到恆春半島,

祝福他們,願他們和我一樣,有一場如此詩意美好的鷹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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