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的那一天,金門的天氣依然炎熱,我開著我的老爺車到翟山坑道去。
翟山坑道是金門知名的軍事景點,就在金門的西南角落,民國52年時因運補而開挖,戰地時期一切刻苦,一段大約
坑道裡黑幽幽的,只有坑壁上幾盞暈黃的燈有微微的燈光,坑道裡有許多遊客來來往往,偶爾,有些誇張的驚叫和嘻笑,早已沒有煙硝肅殺的戰地,現在只有遊客的喧擾。
我匆匆往坑道裡去,途中,已經隱隱聽到裡面傳來低低的音樂,是誰在坑道中拉奏琴弦?是誰在戰地的痕跡裡灑下樂音?
坑道裡的琴音隨著我的步伐前進而愈來愈清晰,我匆忙的步伐跨過坡道,踩上階梯,黑幽幽的坑道泛著輕輕的水光,樂音從那裡來的;我揚一揚手裡的錄音機,通過站在階梯口的關卡,往右邊,是遊客的路徑,往左邊,是採訪者的專區,水道裡,一個浮動的舞台,像一頁扁舟,輕輕盪在靜靜的水中,樂音從扁舟上船來,是奧芬巴哈的「船歌」。
坑道即將開音樂會,現在的琴音是音樂家來探勘試奏的留聲,閉著眼拉奏著319年盧傑利大提琴的是演奏家張正傑,他將在金門以「和平、祈福」的意象和台北市立交響樂團以及其他幾位音樂家演奏樂曲,包括大提琴、小提琴、豎琴、梆笛和女高音,音樂家們要以琴聲樂音來紀念已經一甲子的古寧頭戰役。
坑道的音樂會是前所未有的,昨夜,在珠山的古厝裡,他告訴我:第一次到金門來就看見翟山坑道,那時悠悠的琴音便已經在他的心裡響起,他把這個心願和夢想告訴的朋友,沒想到真有這樣的機緣,於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磋商之後,音樂會終於成形,更即將實現!音樂家的心裡是興奮也是滿懷感念。60年前,10月25日清晨,當解放軍悄悄掩上金門海灘的時候,就是掀起這一場慘烈戰役時刻,史書上紀錄這一段歷史為「古寧頭大捷」,而「大捷」的背後是什麼?是犧牲、憤怒、痛苦?還是興奮、豐收和成功?
沒有一段歷史可以用一種語言來解讀,也沒有一場戰役可以用一樣眼光來看待,所有的戰役都有失敗和成功,也都有痛苦和犧牲。搖盪的扁舟應記者的要求划了一遍又一遍,閉著眼拉琴的音樂家把音樂換了一段又一段:聖桑的「天鵝」、奧芬巴哈的「船歌」、艾爾嘉的「愛的禮讚」,琴聲在長長的坑道裡迴盪,琴音滲透到坑道的每一個角落,也把遊客的喧鬧融化了,滿是遊客的坑道裡,在琴音繚繞的時候,竟然沒有一點噪音,直到琴音落下,才響起如落雨般的掌聲。
下了扁舟,音樂家掩不住興奮的神情說:從來沒有這樣的經驗,從來不曾感覺到這樣隨性卻感動的心情,沒有擴大器麥克風的輔助,這坑道卻給了音樂最好的共鳴,他說:好像連大提琴都在感動,自己就唱起歌來了!音樂家閃動著亮亮的眼光告訴我:是琴自己在唱歌,那不是我拉出來的聲音。
十月十七號在金門縣立體育場,十月十八號在翟山坑道,音樂家們以愛和希望演奏的音樂會,邀請所有在金門的朋友免費欣賞,在秋天的清風明月之下,也在深幽靜謐的坑道裡,琴,將再一次藉由音樂家的手,自己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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