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我們曾經有一場旅行。
那是難得的一次旅行。
自從孩子們開始有了自己的生活圈以後,
和我們出遊慢慢變成一種「陪伴」,
而不是像他們小時候那樣的「跟隨」,
我已漸漸習慣他們的改變,不再奢求,
也因為這樣,
當我們依照各自的時間表終於在約定的地點相聚的時候,
我的感覺特別不同。
出遊的這幾天剛好是冷鋒過境的時候,
海邊的風又大又冷,
我把車停在一排木麻黃旁邊,
指著不遠處的一群群水鳥告訴他們這些野鳥的特色和趣事,
冷風颼颼的颳進車窗,把車子搖得嘎嘎做響,
眼前的芒草、馬纓丹、木麻黃、相思樹紛紛因風而斜倒,
白鶺鴒、八哥和珠頸斑鳩在避風的小石子路上邊走邊啄食,
海邊的水鳥〈有的在水裡,有的在海岸,有的在小浮洲上,
在風中全部朝著同一個方向縮著脖子站著,
還有一隻魚鷹站在一枝枯枝上,用心的在啄食一尾剛剛叼到的魚,
一隻蒼翡翠嘰嘰嘰的飛過去,
我們在呼呼的冷風中坐在車子裡舉著望遠鏡看著。
這時,我聽見身邊的木麻黃響著咻咻的聲音,
這使我想起了小時候常常在母親午後小憩的時候坐在二樓的窗前看外面,
窗口的高度和窗前的樹差不多,
我可以很清楚的看見樹上結的小果子,
樹枝上有某種昆蟲結的繭,
還可以聽見風吹過樹梢的聲音,
聽著聽著我就安靜的睡著了。
後來知道那種樹叫做木麻黃,
在墾丁做長期採訪和紀錄的時候我會在台灣畫眉的歌聲中聽見木麻黃的風在合音,
更多的時候是在旅程中總有它在陪伴;
冬天落山風起的時候,
木麻黃在風中猛烈搖晃,堅強而柔軟的渡過風的季節。
海鳥的鳴叫中我說:「聽!風的聲音!」
年少的孩子開口說:
「我在課本裡看過一個詩人寫過他聽見春天的聲音,
老師也說他曾經因為聽見風的聲音忽然了解詩人的意思,
我想,這就是冬天的聲音吧!」
沒有料到聽到這樣的回答,
回過頭來看見他們青春的臉龐,許多情景忽然浮現在眼前,
這許多年來他們漸漸長大,
在我漸漸鬆手的時候,曾經以為他們將漸漸遠去,
但現在我明白,離開的是身體,
我們的共同回憶將永遠不會消失,
我們的心靈將永遠不會遠離。
木麻黃的聲音把我從遠遠的過去和現在連接起來,
它就像風的腳步聲,
腳步踩著時光,把時光走過去,又記下來,再吹回來;
也許有一天,當孩子聽到這些時光的腳步聲的時候,
在他們的腦海裡,也會有一幕幕永遠不會忘記的畫面出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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