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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過了一年。

執著您的手看著您望著您陪著您走著最後一程路，

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

記得您的面容，記得您的淚水，

記得您手掌的溫暖。

媽媽，您已經安頓好了，對嗎？



颱風，阻擋了我的旅程，

卻擋不住我來到您身旁的心。

我知道爸爸哥哥姊姊們會在今天早上到您的靈前看您，

相隔兩百公里，我的心也和他們一起，跟您在一起。



清晨醒來，窗外風雨交加，一片暗沉，

枝葉在摩娑中呻吟，風在流連，雨在嘆息，

我閉著眼睛聽著它們，走進似真似假的夢境。

夢中，我們全家都回家了，

娘家在一個獨棟的二樓，簡單樸實，

有一個和室內面積同大的露台，

屋裡的配置隔間和家具都像三十年前住在鼓山區的房子，

我們都是回娘家，又像一向都住在一起；

父親穿著麻紗家居衣褲坐在門邊一張小藤椅，

母親穿著小碎花旗袍裡裡外外忙著，

我們幾個或坐或站各自管著自己的事，

露台上有兩隻小狗，一黑一白，

明擺著就是凱莉和大白，肉敦敦的樣子，可愛極了！

我去看狗，聽見媽媽說：

「不要把狗放到樓下，樓下有車，要小心！」

媽媽還對我說：「回去的時候，不要忘記把襪子帶回去。」

然後我就醒了。

夢中的爸媽，都是五、六十歲的年紀，

我們幾個，都是二、三十歲的時候。

夢中的我們都停留在人生最美好、最豐富的階段，

沒有老，

甚至兩隻狗也還童了，是兩隻幼犬的樣子。

那裡的世界沒有歲月、沒有憂愁和痛苦，

就是平凡生活的瑣瑣碎碎也是幸福的感覺。

媽媽在那裡很好，回到最美最好的生活，

依照她想要的樣子和我們在一起，

沒有煩惱，也沒有痛苦。



星期天的早晨，在大家都還沒有醒來的時候，

沒有燃香，也沒有神像，

我端坐在屋子的正中央，

窗外仍有風雨，我的心中卻一片安然的藍天白雲，

所有的聲音都不見，我只聽見自己的聲音，

輕細卻清楚的在空間流轉，如此輕柔，如此明亮，又如此婉轉，

像輕唱的黃鶯，比我任何一次的聲音表演都要美麗：

「…依般若波羅密多故，心無罣礙，無罣礙故，

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三世諸佛…」。

沒有神像，沒有燃香，

媽媽，觀音在我心裡，香燭在我心裡，

在您的世界裡，我信的天主和您信的觀音都在您身旁，

天主的信徒唸著媽媽所信的經文，

這信徒唸的經，天主、觀音應該也都會微笑，

我的聲音因為祂們的微笑而美好。



闔上從您靈前帶回來的經文起身，雙手合十向天，

在這個星期天的早晨，

我的心中沒有哀傷也沒有流淚，

媽媽的微笑在天空、在雨裡、在風中、

在搖動的枝葉上、在流動的空氣裡，

媽媽的微笑是幸福和安然，是甜美的溫暖的滋味，

媽媽的微笑也變成了我的微笑。

媽媽的微笑裡，

我於是明白原來媽媽從來沒有離開我們，

我們也早已住在媽媽的身旁。